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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确实还小不过时光如梭说快也快。

老人家盼着含饴弄孙这份心朕明白。

”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遥远“朕记得朕的第一个儿子出生时朕心中那份欢喜与也是沉甸甸的……” 说到这里朱翊钧也想起了朱常洛……这家伙今夜都是住在西苑呢。

刘老汉听着天子竟也说起自己当父亲的事那份同为人祖(父)的共鸣又让他稍稍松弛。

朱翊钧又问了几句刘老汉家乡的风土田里收成如何今年的雨水是否应时。

刘老汉结结巴巴地回答着。

不时刘老汉还说说起前些时日朝廷对他们这些老家伙的恩赏说起这事很是激动。

朱翊钧耐心听着不时点头仿佛这不是帝王与草民的对话只是两个寻常人在月下闲话桑麻。

宴会的气氛在丝竹管弦声中愈发祥和、热烈。

琼浆玉液珍馐美味老人们的拘谨在皇帝的亲和与节日的暖意中渐渐消融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月光无私地笼罩着这片人间盛景将殿宇、人群、杯盏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清辉。

当最后一道象征圆满的“福寿双全”点心呈上又在一片感恩戴德的谢恩声中撤下这场盛大的百叟宴也到了尾声。

老人们在宫人恭敬而小心的搀扶下带着御赐的月饼、锦缎蹒跚着离开前往早已备好的宫苑客舍安歇。

他们身上那统一的赭红福寿锦袍在宫灯的映照和月光的浸润下如同一片片温暖的秋叶缓缓融入深沉的夜色里…… 喧嚣如潮水般退去乐声已歇人声已远唯有夜间秋风带来的细微声响以及远处宫阙传来的、几乎不可闻的更漏…… 朱翊钧没有立刻离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面。

方才热闹非凡的宴场此刻空旷得近乎寂寥。

汉白玉的台基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泽空气中还弥漫着酒香、食物香气和一种人群散去后特有的、混合着暖意与凉意的复杂气息。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飞檐斗拱的剪影投向那深邃无垠的墨蓝天幕。

天心月正圆…… 一轮巨大、澄澈、圆满无缺的明月仿佛亘古以来就悬挂在那里。

它清冷、孤高却又温柔地洒下亿万缕银辉静静地流淌在空旷的宴场铺满了每一寸汉白玉的地面浸润着每一根朱红的廊柱也笼罩着孤坐御座之上的年轻帝王。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万物都勾勒出清晰而静谧的轮廓整个世界仿佛被凝固在一幅巨大的、无声的水墨画卷之中。

朱翊钧的身影在这幅画卷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孤独。

他背脊挺直却微微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那轮明月。

刚刚跟老人们交谈时候那脸上温和的笑意早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难以言喻的复杂思绪。

是身为帝王俯视万民的满足? 是对这短暂人间烟火与永恒孤寂的感触? 是对刘老汉那平凡天伦之乐的遥想? 抑或是对这庞大帝国未来如月般盈亏变幻的思量? 无人知晓。

就连现在的朱翊钧也不明白。

只有那轮巨大的明月无声地映照着他年轻而沉静的侧脸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冰冷光滑的玉阶之上。

远处一只不知名的夜鸟飞过紫禁城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划破寂静更添几分深宫月夜的幽远…… 他久久地坐着仿佛与这月光、这空寂的皇宫大内融为一体。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在画师笔下被凝固的仁君形象也不是在百官朝贺中威严的天子只是一个在圆满月夜下独自面对浩瀚苍穹与无垠心事的年轻人。

万籁俱寂唯有天心月圆亘古长悬…… 这一刻的朱翊钧是孤独的。

世宗皇帝穆宗皇帝留下来的老面孔一个个消失在了万历朝进入了历史长卷中。

而他也走进了这个时空的历史中。

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君主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时代。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此时他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在维护自己的统治都是站在朱家皇帝的立场上心中也被家天下的思想给同化了。

在沉思许久之后。

朱翊钧站起身来背着手朝乾清宫而去……明日还有早朝还有大事要做今夜要睡得早一些。

远处地随从看到皇帝陛下动身也赶忙追了上来。

等到朱翊钧离去后宫女们才开始收拾宴席上的残羹剩饭…… 次日。

大明万历十五年八月十六日。

寅时三刻紫禁城还浸在深沉的墨色里只有宫墙角楼悬挂的宫灯在微凉的秋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乾清宫东暖阁内却已灯火通明。

朱翊钧几乎是在更漏的滴答声中准时醒来。

昨夜的喧嚣与月下的静思似乎并未在他年轻的脸上留下太多疲惫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睁开的一瞬便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与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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