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工厂车间里陈默弓着腰将耳朵贴在巨大的冷凝机组外壳上。
金属的寒意穿透耳膜嗡鸣声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异响像一根生锈的钢针反复刮擦着他的神经。
他闭着眼在检修日志上潦草记录:“B区3号机组轴承磨损度超阈值建议停机更换。
” “老陈这机器还能撑多久?”新来的实习生小赵递过扳手手指被机油染得发黑。
“三天。
”陈默直起身时眼前一黑他死死攥住管道扶手喉间泛起的腥甜被硬生生咽下“再久的话……整个生产线都会崩。
” 没人知道那台老式翻盖手机在他口袋里震了七次。
最后一次震动时屏幕亮起的“肿瘤科李主任”字样在机油斑驳的屏幕上闪烁了三十秒最终归于沉寂。
一 第一次咳出血丝是在三个月前。
那天他刚修好因电路短路瘫痪的中央控制台厂长拍着他肩膀说“整个园区就你的手能起死回生”他笑着抹掉额角的汗转身却对着洗手池里猩红的痕迹怔了许久。
诊断书藏在工具箱最底层和一枚褪色的铜质齿轮躺在一起。
那是父亲临终前塞进他手里的——三十年前同样死于尘肺病的设备科老师傅弥留时气管插着导管却固执地比划着让他记住“机器比人经熬”。
“早期肺腺癌建议立即住院。
”李主任的声音在电话里模糊不清。
陈默盯着监控屏上跳动的设备状态曲线八条生产线中有三条标红预警。
“再给我两个月。
”他说这话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口袋里的戒指盒。
那是准备送给林夏的生日礼物盒盖内侧刻着“等新园区投产就结婚”。
二 林夏总说他的眼睛像老式仪表盘。
此刻她盯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保温桶里的鸡汤蒸腾起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筑起雾墙。
“你又把CT检查取消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控制室的红外报警器突然尖啸陈默触电般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却被她死死拽住袖口。
“这次是误报!我上周就调试过感应器……”她的哽咽被淹没在设备重启的轰鸣里。
后来他常梦见那个场景。
她松开手时纽扣崩落的轨迹保温桶倾倒在控制台上的粘稠声响还有自己头也不回冲进雨幕时背后那句带着哭腔的“你会死在这堆破铜烂铁手里”。
三 备用轴承到货那天陈默在机组顶部拆解了整整六小时。
汗水浸透的工装贴着后背每一次抬手都像在撕裂胸腔。
当最后一片锈蚀的轴承套筒被液压器顶出时他听见体内传来相似的金属断裂声。
“师傅!”小赵的惊叫从下方传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扶在钢管上的手背绽开成片的出血点像极了老厂区淘汰的那台压力泵表面皲裂的漆面。
更衣柜里藏着二十三张带血的纸巾。
他曾在夜班时用游标卡尺测量过每口血的体积——1.2ml2.5ml3.8ml……这些数字和零件损耗率、设备折旧周期一起构成他亲手编写的生命倒计时程序。
四 新园区投产仪式前夜陈默蜷缩在维修间的长椅上输营养液。
手机屏幕亮起林夏的短信:“我在老地方等到十二点。
”他望向墙上1997年颁发的“终身技术贡献奖”奖状玻璃相框里父亲的黑白照片正注视着他。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车间天窗时他完成了对全部核心设备的最终校验。
工具箱底层诊断书上的“癌细胞扩散”字迹被机油晕染而那枚齿轮戒指终于被他放进贴着“致林夏”信封的快递盒。
五 救护车鸣笛声与设备启动的嗡鸣同时响起时陈默正倚着那台被修好的冷凝机组。
他听见有人哭喊着撕开他的工装口袋听见李主任说“太迟了”听见流水线传送带开始匀速运转的咔嗒声。
林夏在签收快递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戒指内圈的齿轮咬合处刻着两行微雕:“原谅我选择成为机器的最后一块补丁”和“请让我的骨灰浇注成新轴承”。
当新入职的工程师们对着那台从未故障的传奇机组鞠躬时没人发现它的运转周期永远定格在陈默停止呼吸的心跳频率——每分钟107转一个设备维护工程师最后的、永不停摆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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