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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第七次忘记带钥匙那天遇见它的。

晨雾还没散尽把整条梧桐巷泡得发白。

我站在自家门前翻遍帆布包公交卡、半截口红、皱巴巴的超市小票散落一地唯独不见那串黄铜钥匙。

对门的张奶奶探出头老花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小苏啊又忘啦?”我尴尬地笑正想说去物业借备用钥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楼梯转角。

那里蹲着一只猫。

不是小区里常见的橘白流浪猫也不是三楼李姐家总掉毛的布偶。

它通体漆黑短毛亮得像刷过油唯独四只爪子雪白雪白像踩着。

最古怪的是它身上的衣服——深灰色翻领西装熨得笔挺领口别着颗碎钻似的纽扣尾巴从后襟开衩处探出来尾尖还沾着片银杏叶。

我屏住呼吸凑过去它忽然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浮着层细雾。

这时我才发现西装的妙处:收腰剪裁恰到好处袖口绣着极小的铃兰分明是女式样式。

布料像会呼吸的丝绒随着动作泛着柔和光泽仿佛把清晨第一缕阳光都织了进去。

“你好啊。

”我的声音在发颤。

它没说话只是轻轻歪头。

那一刻巷子里的风突然停了垃圾桶不再散发酸腐味反而飘来晒干的薰衣草香。

我忽然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猫——它站在那里的姿态既有动物的灵动又带着超越尘世的端庄像幅被施了魔法的古典油画。

或许上帝派往人间的天使本就不必长着翅膀穿西装的猫也可以是信使。

它跳下垃圾桶尾巴扫过我的裤腿像在打招呼随后转身走向巷尾。

那里的晨光浓得像蜜我眼睁睁看着它走进光里身体忽然泛起细碎的银光。

绒毛在光晕中渐渐褪去西装的轮廓被拉长尾尖的银杏叶化作一枚银色发夹轻轻落在乌黑的发间。

等光晕散去时原地站着个穿黑白色连衣裙的女士裙摆是蓬松的伞状领口和袖口镶着细白的蕾丝恰好对应着猫爪的雪白。

她转过身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惊人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看来你终于发现我了。

”声音像浸过晨露的风铃清润又温和。

我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

她抬手拂过鬓角那枚银杏叶发夹轻轻晃动:“我叫灰女士。

” 灰女士……原来那只猫叫灰女士。

这个名字像她的西装一样带着种沉静的雅致我忽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称呼了。

她朝巷尾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跟上。

走出单元门的瞬间雾气仿佛被无形的手劈开平日里堆着旧家具的花坛变成草坪草叶上的露珠滚落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穿校服的女孩骑着自行车经过车筐里装着会发光的蒲公英她笑着喊“早啊”声音里裹着蜂蜜的甜味。

整条梧桐巷都变了模样:斑驳的墙皮褪成淡蓝墙上的涂鸦化作流动的水彩卖早点的推车飘着香巷口立着扇雕花木门门楣缠绕着开得正盛的紫藤花。

灰女士停在木门前回头看我的眼神带着默许。

我赶紧跟上推开门里面不是熟悉的马路而是条铺着青石板的小巷。

两侧的房子带着尖顶窗台上摆着会唱歌的玻璃罐。

巷子里的人穿着各式衣服:穿长袍的老先生提着鸟笼笼中鸟羽毛像绸缎;扎马尾辫的姑娘捧着本会自动翻页的书;穿宇航服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正和机械狗玩石头剪刀布。

他们对我视若无睹却在经过灰女士时不约而同放慢脚步。

穿长袍的老先生脱帽致意背带裤姑娘笑着挥挥手连机械狗都摇了摇金属尾巴。

我忽然懂了她不是普通的访客——站在那里的姿态像隐形的君王又像温和的使者。

或许上帝派往人间的天使本就不必长着翅膀穿西装的猫、穿黑白裙的女士都可以是信使。

灰女士拐进一扇挂着“时间邮局”木牌的门。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声钟面是圆形星空图指针是两颗旋转的流星。

柜台后坐着位戴眼镜的老太太头发白得像雪却穿着亮黄色背带裤。

看见灰女士她眼睛一亮:“灰女士今天来得早啊。

” “灰女士?”我忍不住重复原来这个名字早被这里的人熟知。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我推了推眼镜:“哦你是跟灰女士来的?稀客。

”她指了指旁边的藤椅“坐吧我给你们泡杯‘昨日茶’。

” 我坐下时见灰女士跳上柜台——她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猫形爪子在一本厚厚的牛皮本上点了点。

老太太翻开本子笔尖划过纸面留下金色字迹。

我凑近一看本子上写着奇怪的地址:“1987年深秋的银杏树下”“月球背面的环形山”“第三平行世界的顶楼天台”……灰女士的爪子正点在“2023年梧桐巷37号”这一行旁边标注着“钥匙”。

我的心猛地一跳。

老太太端来两杯茶贝壳茶杯里的茶水泛着淡金色。

“喝吧能想起点东西。

”她笑着说。

我抿了一口暖流滑过喉咙眼前闪过碎片:昨天傍晚我在楼下长椅看夕阳钥匙串从口袋滑出掉进了长椅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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