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刚敲过苏晚竹正对着染坊账本核对着星砂用量窗棂突然被叩了三下——是老黄的暗号。
她放下算盘指尖在桌沿轻叩两下。
门开时带起一阵穿堂风老黄佝偻着背闪进来腰间的银钥匙串撞出细碎声响。
三姑娘他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皱成一团老爷这半月不对劲儿。
苏晚竹的笔杆在掌心硌出红痕。
老黄是父亲当差时从战场救回的伤兵跟了苏文远二十年比她更清楚父亲的习性。
怎么个不对劲儿? 夜里总往偏院跑老黄喉结动了动前儿个我守夜瞧着老爷披件单衣就往那破院子去嘴里直喊'阿柔我错了'——那是夫人的小名儿。
他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抖开是半片染血的碎布今早给老爷换中衣在领口撕下来的。
偏院墙根长着野蔷薇就这刺儿扎的。
苏晚竹的指甲掐进掌心。
荒星五年她见过被蛊毒操控的流民白日里跟常人无异夜里却会被蛊虫啃噬心智往特定地点爬行。
她接过碎布血渍里混着极细的银粉——和荒星黑市商人说的引蛊粉一个模样。
我去探病。
她将碎布塞进袖中你且装糊涂别让旁人看出破绽。
老黄走后苏晚竹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
她刻意松了发簪让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又将帕子浸了温水敷在眼尾——要显得病弱些才好进父亲的书房。
苏文远的院子飘着参汤味。
她推开门时父亲正趴在案上打盹茶盏里的枸杞沉了底。
爹。
她放轻脚步袖中藏着从荒星带回来的蛊虫图鉴。
苏文远惊醒时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抬手拍在案上:谁准你进来的?声音比往日哑了三分尾音还带着不自然的颤。
苏晚竹装作被吓住踉跄两步扶住椅背。
她的指尖扫过父亲搭在椅背上的青缎外袍在袖口摸到一道凸起——是缝死的暗袋。
趁他低头翻账本时她快速扯开线脚一截暗红色丝线缠在指尖。
那是红绡蛊的触须。
荒星黑市的老蛊师说过红绡蛊以活人心血养着宿主每日要杀一人献祭否则蛊虫就会啃食宿主脑髓。
丝线在她掌心蠕动像条极细的蛇。
爹近日可觉得头疼?她将丝线团进帕子女儿在荒星学过些土方子... 滚!苏文远突然抓起茶盏砸过来滚烫的参汤溅在她手背上。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里浮着诡异的青斑灾星!你娘就是被你克死的还敢来咒我? 苏晚竹咬着唇后退帕子里的丝线刺得掌心生疼。
她退出院子时正撞见端着补汤的周姨娘。
周氏穿月白锦缎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出清脆声响:三丫头探病呢?老爷这两日总说心口闷你倒该多来陪陪。
她的目光扫过苏晚竹发红的手背嘴角扯出半分笑。
苏晚竹回到自己院子时陆昭已经等在檐下。
他的官靴上沾着星砂披风角被夜风吹得翻卷见她过来抬手将什么塞进她手里——是块裹着糖纸的桂花糖。
老黄来找过我。
他的声音像浸了冷水的玉你掌心的伤是红绡蛊? 苏晚竹展开帕子暗红丝线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需要活人献祭她喉咙发紧我爹...可能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陆昭的手指扣住她手腕体温透过薄纱渗进来:明日我以巡查为由进苏府偏院的蔷薇丛该查查根底下埋了什么。
他的拇指抹过她手背上的汤渍今晚别出门我让影卫守着。
第二日未时周氏在正厅摆了家宴。
苏怜月穿着新裁的海棠缎裙叉着腰挡在厅门口:三姐姐如今倒成了管家奶奶连爹的病都要管?她晃着金步摇也不照照镜子当年被赶去荒星时是谁说'苏家没你这女儿'的? 苏晚竹垂眸替父亲布菜瓷勺碰在碗沿上:我只是担心爹的身子。
闭嘴!苏文远突然将筷子拍在桌上震得汤碗里的涟漪撞碎了月亮。
他盯着苏晚竹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娘死的时候我就说过...苏家容不得克亲的灾星! 满座皆静。
周氏的手在桌下攥紧帕子苏怜月的金步摇晃得更快。
苏晚竹望着父亲青灰的脸突然想起昨夜在偏院墙根看到的——新翻的泥土里露出半截带血的银簪。
厅外传来马蹄声。
陆昭的玄色官服扫过门槛腰间的绣春刀撞出清响:苏大人锦衣卫接报说贵府有可疑人物特来巡查。
他的目光掠过苏文远扭曲的脸又转向苏晚竹三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晚竹跟着他走到廊下。
月光漫过陆昭的肩他压低声音:偏院蔷薇根下埋了七具骸骨每具心口都插着红绡蛊的引魂钉。
他从袖中摸出颗糖塞进她嘴里今夜子时我带蛊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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